从前奶奶有个习惯，爱穿旧鞋，穿别人剩下的鞋，说新鞋咬脚，尤其偏爱棉布鞋、运动鞋之类的材质。谁要是给她买双新鞋，她总会唠叨着新鞋太窄、太硬、磨脚、不好穿。久而久之，大家都会把穿旧的鞋子洗刷干净送给奶奶，心里却总觉得不得劲。

    一天老妈准备扔掉一双旧皮鞋，鞋子依旧能穿，只是款式老旧，鞋头磨掉了皮，搭配鲜亮的衣衫确实不妥。我建议送给奶奶，老妈却摇头说：“你奶奶从来不穿皮鞋，恐怕不会穿。”奶奶爱穿旧鞋，为什么唯独旧皮鞋不穿？

原来奶奶那个年代经济条件很差，吃个苹果都是奢侈，买鞋更是一笔大花销，为了节约开支，奶奶都会穿儿女们穿剩下的鞋。等到经济条件好些了，又赶上孩子们结婚，老辈人辛苦赚的钱全部用来盖了新房。小叔结婚的时候赶上皮鞋上市，置办家居时，一双黑色金猴皮鞋深深吸引了奶奶的眼睛，色泽、款式、做工刚刚好，价钱嘛也不便宜。据说，那个年代能穿上金猴皮鞋是一件极体面的事情，用现在的话叫“高大上”。奶奶摸着油黑发亮的鞋面，反复打量着细节，爱不释手，来回试穿了好几次，却最终还是没买，穿着一双绣花的棉布鞋穿梭在婚礼人群中。再后来由于常年体力劳动，奶奶的脚掌长出了很多硬硬的茧子，脚掌也随之变形变宽。选中的皮鞋要不样子好看但鞋面窄，脚挤得生疼，要不穿不几天就鞋底开胶，对皮鞋也就望闻却步了，而运动鞋方便挑水、浇菜，非常实用，逐渐成了她生活的主流。

    但我想，她对皮鞋的渴望还是封存在心底的……

    作为土生土长的威海人，我从小在“穿金猴皮鞋，走金光大道”的广告声中长大，深知物美价廉的金猴皮鞋享誉大江南北。大学毕业后我有幸进入金猴集团工作，然后毫不犹豫地用公司分发的打折券给奶奶买了一双金猴皮鞋。当我再次把这个老牌子送到她眼前的时候，她眼光一亮又迅速恢复寞落而坚定的神情，嗔怪我：“老婆子脚面宽，这么贵的鞋又白瞎了”。奶奶一边说还一边摆摆手。“怎么说也是一片孝心，您好歹试试，磨脚的话再换成别的样式，不白瞎”，大伯赶紧说道。奶奶这才将信将疑地穿上鞋，在客厅里来回转圈，越走面容越舒展，最后竟然脸色泛红着跟我们说：“这鞋不挤脚，走起来又软又踏实，都不像是皮鞋了”。 “这是金猴生产的老人专用的健康保健皮鞋”，我补充道。“还是老牌子好，老牌子好啊”奶奶不禁喃喃自语……

    从此奶奶赶大集穿着这双皮鞋，参加婚礼也穿，逢人就说：“这是我孙女给我买的金猴皮鞋，皮软舒服又显档次，一点不出脚汗……”反而没再听她说新鞋咬脚了。一双金猴皮鞋圆了奶奶的“皮鞋梦”，也圆了全家人的心愿。

（小额贷款公司  邹佳萍）